越九霄原本以為老胡他們都和初雲有仇，只怕要費些口舌才能讓他們甘心帶路，沒想到一聽說是要讓老幫主的女兒有機會盡孝道，大家都哭著稱讚越九霄大仁大義，簡直兵不血刃。

越九霄暗暗好笑，只怕他現在告訴老胡他們牛糞是好吃的，他們就會認認真真地研究起牛糞做菜的食譜。

“我們只帶這麽點人嗎？”越九霄坐在車中，他正走在進入雁歸山的路上。越九霄數了一下，同行的漕幫人不過三五個，似乎有點太少。

老胡笑起來，透著一股自信滿滿的勁兒：“要進雁歸山的監獄並非難事！其實，我們現在已經進入秘密監獄的範圍了！”

越九霄掀開車簾，只看到一片青山綠水紅葉黃花，沒有想象中的守衛和機關。如果這樣的地方都能被稱為監獄，這囚犯的日子簡直比山水詩人還愜意。

老胡看到越九霄臉上的困惑又笑起來：“幫主不要以為這裏沒有人，其實我們早就在他們監視的範圍內了。”

所以他們現在早就被人盯上了？那老胡還能笑得這樣優哉游哉？

車子慢慢停了下來，老胡說道：“前面的山路太難走了，馬車進不去，只好有勞幫主親自移步，實在是對不住了！”

越九霄幾次三番地跟他說過說話不必客氣，但老胡秉承著終於每一代漕幫幫主的態度，硬是忽略了這一條命令。看著幾天前還能和自己開玩笑的“胡老伯”變成了屬下，越九霄很無奈。

忽然間他餘光瞥見竹林裏閃過一道人影，定睛看時卻空蕩蕩的。

越九霄忍不住按住了劍柄，他向老胡使了個眼色，幾個漕幫的人卻都是一副不以為意的態度。越九霄的武功在這裏不算最高，所以他確信這兒的每一個人都看到了。但為何他們都是一副不聞不問的模樣？

那道人影又出現了！這一次沒有躲藏，就堂堂正正的站在了越九霄對面。

越九霄感覺到生人的氣息就在咫尺之遙，於是不自覺地後退半步。在後退間，他發現面前空空如也，根本就沒有什麽人影！

莫非一切都是他的幻覺？

越九霄不會認為自己撞見了鬼，在雁歸山監獄附近，最合理的解釋是撞見了武學高手。

忽然他背後被人拍了一掌，越九霄下意識的向後一撞，打算讓這個偷襲者也吃點虧。不過背後的人反應極其快，拍在他背上的力氣還沒有用實，已經收手飄遠了。

有人冷哼一聲，聲音沈重厚實，透著年歲的滄桑：“功夫還不如初陣風，什麽時候賣藝的也能做漕幫的幫主了？”

越九霄回頭，這次背後又是什麽人也沒有。換做真正的江湖人或許會很懊惱，被人像耍猴一樣作弄會成為江湖笑柄。不過越九霄並不覺得丟人，什麽江湖名聲對他都是浮雲，而且對方是能直呼初陣風其名的人，初幫主的武功他似乎都沒有放在眼裏，自己還有什麽可介意的？

老胡生氣起來：“莊通吃，不要亂開玩笑！還不快來拜見新幫主？”

莊通吃？越九霄聽到這個名字不禁好笑，莊家通吃，莫非是個開賭場的？

“被我玩弄於鼓掌之間你怎麽還笑得出來，幫主大人？”

樹梢上忽然多了一個人，越九霄甚至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出現的，不過這次他不再神龍見首不見尾，想來是舍得讓越九霄看清他了。只是逆光看去，越九霄依舊不知道他究竟是副什麽面孔，只知道他胡須很長，在風裏飄著，像極了年畫上的老壽星，卻多了一分凜然的氣度。

只是遠遠一望，越九霄就知道這不是普通的高手。或許用高手來形容他還是不妥，應該用“宗師”二字。

越九霄放下劍柄，擺出一副無計可施的樣子：“前輩的武功高，非要捉弄我，我有什麽辦法？難道哭著跳崖？前輩覺得那就像是漕幫幫主了？”

樹梢上的人跳下來，花白的眉毛像毛筆一樣濃重，下面那雙亮晶晶的小眼睛充滿好奇地看著越九霄。

老胡上來打圓場：“莊通吃是和我差不多時候進入的漕幫，功夫很不錯，人也可靠，很得初幫主賞識。誰知道慣壞了他，縫紉便開玩笑，也不看看場合。他還有一次作弄別的幫派掌門，結果把人氣走了，害得初幫主他老人家又是請吃飯又是賠笑臉，好不容易才化解了梁子。”

說起前幫主的往事，幾個漕幫的人嗚咽起來。等他們哭夠了，老胡又開始說起莊通吃的往事。

莊通吃最初的工作是負責漕幫旗下幾個賭場的生意，每天就是賭賭錢，打打人。時候久了，不僅練出高超的賭術，更在看到的蕓蕓眾生的喜怒哀樂之中領悟到了大道，在武學上飛躍了龍門。從此他再也不管嘈雜的賭場，反而進了雁歸山，一面在山林之中修行，一面幫漕幫看管犯人。

這樣也行？

賭錢都能賭成武學宗師，雖說萬法歸一，但這該讓勤奮練功幾十年都沒進步的人怎麽想？越九霄看著莊通吃那張目空一切的臉，不確定他進山是否也有在外面太招人恨的緣故。

最後老胡總結道：“所以莊通吃和我們是一邊的，雁歸山監獄雖然是銅墻鐵壁，但是幫主可以隨意出入！”

難怪帶這麽幾個人就敢來雁歸山，原來早就有內應。

莊通吃看到越九霄手裏抱著一個陶罐，指著問道：“那是初陣風？”

老胡很不滿意莊通吃的態度，只是一肚子訓誡被越九霄攔住了。越九霄說：“不錯，這是初幫主，昨日才火化。”

莊通吃走上來，一聲招呼也不大便掀開了陶罐的蓋子。

老胡的怒火終於爆發了：“你幹什麽！萬一被風吹走了幫主的骨殖可怎麽辦！”

莊通吃當然不把他放在眼裏，而是像變戲法一樣拿出了一張骨牌，光亮亮的黑漆木頭上刻著幾個紅點和綠點，倒也好看。

“幫主，其實從前我們賭錢，每一次我都出千。騙了你很多錢，對不起！”他說完把骨牌捏成粉末，撒進了陶罐中。“融入江河當然幹凈，只是未免寂寞。這樣就當是我陪著你吧！”

粉末與粉末融合，天涯海角也不會分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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